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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4/5 8:24:00

记得读中学时,曾经读过西川的一首诗,叫做《挽歌》,被其中一句诗深深吸引,至今难以忘记,这句诗与时间有关:

紧接着这一刻的是钟声漫过夏季的树木是蓝天里鸟儿拍翅的声响以及鸟儿在云层里的微弱的心跳(节选自西川《挽歌》)

在这个诗句中,我感受到的是瞬间的永恒性。

从一定意义来说,瞬间确实是永恒的。

万事万物,漂泊在时间的湍流之中,在时间面前,享有着平等的绝对权力。

1个人的1秒钟,1只蚂蚁的1秒钟,1颗星球的1秒钟,1粒电子的1秒钟,欢喜欲狂的1秒钟,悲痛欲绝的1秒钟,有意义的1秒钟,无意义的1秒钟,生命的1秒钟,死亡的1秒钟,没有任何区别。

这无数的1秒钟累加起来,这个数字将无限大。

所以,每1秒钟,对于1个人,只是稍纵即逝,但对于整个世界,却无限接近于永恒。

就好像《挽歌》中的这个诗句,通过流动的文字,将钟声、鸟儿的排翅声、心跳声这些声音的瞬间,整合在一起,增加着时间的容量。

作家刘按的《刚刚》,让我再一次想起了被《挽歌》触动的瞬间。

《刚刚》是一本奇特的书,共有三章,前两章“刹那之诗”和“短句跳跃”,感觉有些像自然主义文学。

自然主义文学,是19世纪下半叶至20世纪初,在西方兴起的一种文学艺术创作倾向,追求绝对的客观性,崇尚单纯地描摹自然,着重对现实生活的表面现象作记录式的写照。

只是,刘按描摹的,并非自然,而是时间。

在“刹那之诗”和“短句跳跃”中,他以“刚刚”起句,将一个又一个瞬间,以诗意的笔触展现在读者面前。

这些瞬间,属于现实世界:

“刚刚,有女孩低头回家的路上提到了一个石子,她无动于衷地低头继续向前走。”(《刚刚》第2节)

这些瞬间,属于历史世界:

“刚刚,一个瓷瓶上出现了很多细微的裂纹。莎士比亚用鹅毛笔写完哈姆雷特最后一段话。生病的曹雪芹独自站在窗前,咳嗽间看见窗外大雪纷飞。”(《刚刚》第8节)

这些瞬间,属于情感世界:

“刚刚,有醉汉在路边抱着一棵树不肯松开,在他的想象中他抱着的是他此生最对不起的女人。”(《刚刚》第2节)

这些瞬间,也属于幻想世界:

“刚刚,骆驼穿过针眼,达摩一苇渡江,金刚怒目,菩萨低眉。仙鹤驮着太乙真人飞过夜晚一望无尽的湖面。”(《刚刚》第3节)

这些瞬间,属于植物,属于动物,属于山峦和河流,属于天空和海洋,属于宇宙的广阔无垠,属于时间的川流不息。

这些关于瞬间的种种意象,在我们翻动书页的瞬间,纷至沓来,喋喋不休,它们杂乱无章,凌乱不堪,却又神奇地融为一体,呈现出一席文字的饕餮盛宴。

正如苏童评论,这本小说“悦纳万物,诗意无处不在,如大雾般弥漫”。

当然,《刚刚》的叙述,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并非如此。至少,在那些长句短句之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文字的节奏之美。

在“刹那之诗”中,节奏起始比较舒缓,那些以“刚刚”起句的句式,大多包含两个长句,约2-4行,50字以上。比如:

“刚刚,穿山甲凿空了一座植被荒芜的山,从山的另一侧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大象正在渡河,蔚蓝色的河水很浅,逐渐接近它的腰部。”(《刚刚》第2节)

随着叙述的持续,这些句子逐渐缩短,叙述随之缓慢提速,仅剩下一个长句,大约1-2行,25-50字。比如:

“刚刚,女人穿着新买的鞋在客厅里走,她感觉要穿上一段时间,才会像旧鞋子一样舒服。”(《刚刚》第79节)

直至进入第二章“短句跳跃”,叙述进入到一种癫狂状态,那些不足20字的短句,犹如冰雹一般倾盆而落。比如:

“刚刚,进攻还没有开始。刚刚,深思需要机缘。刚刚,他换了一种说法。刚刚,马只遵循基本的语法。”(《刚刚》第节)

“刚刚”,这个用于起句的词语,成为了文字中的重音符号。它控制着句子长短,调整着叙述速度,并最终将文字带入狂欢之地。

直至进入“短句跳跃”最后一节,速度戛然而止,以关于父亲沉默寡言的数百字长句,结束了这疾风骤雨般的激昂乐章。

然而,全书进入到第三章,通过意识流般的描写方式,讲述了关于一只老虎的思维全过程。

在某次访谈中,刘按表示,《刚刚》这本书并没有预设任何主题,如果必须说一个,他希望能够表达他的基本世界观,人是活在语言中的。

在《刚刚》的第三章,被命名为“虎”的这一章里,刘按通过一只思考的老虎,对自己的基本世界观进行了阐释。

这只怪异而荒诞的老虎,通过语言认识世界,就好像一个人吃面包,好吃也好,难吃也好,都需要转化成语言,才能够被这个人感知到。

所以,虎的思考,虎的散步,虎从低处走向高处,虎从高处走回低处,虎到河边观看自己的倒影,虎幻想着在草原奔跑,都要靠语言去体验。

就好像,“刹那之诗”和“短句跳跃”中,那些瞬间交融而成的永恒性,也只能是语言层面的体验。

这也是文学的价值之一。

《刚刚》是先锋文学,具有着实验性,被称为华语文学从未出现过的独特文本,得到了余华、苏童、麦家、刘杰文的一致推荐。

对这本书,刘按称为小说,也有人认为更像诗歌。

但其实无所谓,小说也好,诗歌也好,自然主义也好,意识流也好,文学从来都不是循规蹈矩、一成不变的东西,它永远不会被束缚在桎梏之中。

就好像是在文学史中,总需要有人写下第一首史诗,写出第一篇戏剧,写成第一部小说。

而文学的国度,也恰恰需要刘按这样的开拓者,去革故鼎新、开疆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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